聽執行長說書｜慢點，讓在後面喘氣的靈魂跟上來。

每年4-5月，在遙遠的北極圈，是駝鹿(älgvandringen)遷徙長達100公里的季節，瑞典電視台從2017年起24小時不間斷直播，而且從電視、串流到現在甚至有Titok的帳號。看似無聊的節目，沒有激昂到接近破聲的旁白，沒有塊狀閃爍鑲邊的字幕，就只有最高可達200公分，體重500公斤的駝鹿不照著人們的意思，走著吃著睡著。

大雪漫天灑落，此時無聲勝有聲。

此類慢電視SLOW TV，除了駝鹿之外，還包括直播5天的郵輪航行、列車鏟雪，但無一例外，全都大受歡迎。

我完全可以明白慢電視的魔力，因為我自己也會工作時雙螢幕開著直播，只是畫面中非駝鹿，是一個自建的各地串流直播。像現在看的是大安森林公園同樣也是此繁殖季節的鳳頭蒼鷹巢位直播，不曉得今年小小蒼鷹是不是能撐過去；另外也有渋谷大馬路口的鏡頭以及新宿歌舞伎町，日不落城般總是光影閃爍。一開始其實是為了看當地的天氣人們都穿什麼，後來竟然覺得頗有趣，特別是有兩次還看到有旅客對著直播鏡頭揮手，然後低著頭確認手機，顯是同好，是特地到那個位置好留下自己的影像。

不曉得在哪裡看過：「我們走得太快了，這樣靈魂會跟不上。」，大概可以說明慢電視受歡迎的原因。像是韓國近年來也流行許多藝人到小屋露營，以及日本諸如從孤獨的美食家、獨活女子、新幹線居酒屋、晚酌的流儀等，就單純看著另一個人吃飯，看著原來同樣每日三餐可以有其他方式享用，所以正好與現在太多已經塞爆感官、電影一打兩個小時毫無冷場，到什麼都想1.5倍速快轉、10分鐘就想要知道的趨勢相反。

於是醞釀成了無趣、空白只想跳過、讀空氣的人越來越少，情緒表達最好狂風暴雨。
難過一定要哭、生氣一定要吼，表達立場必然要拍桌加大聲咆哮，世人方稱戰神。

可我不覺得單只是如此簡單快與慢的二分，有時候硬要慢下來，就像在車陣上突然減速，反而危險一樣，更核心的想法應該是人們本質上天生就有著「取得平衡」的需求。

就如同你一定也知道不動明王，可是你知道這「不動」指的是什麼意思嗎？不動明王真實的意思是：非停止不動，而是「永遠平靜而靈動之心」，也就是不論何時都能取得平衡的不動。

但凡有止，也就有了執著，也就會卡在那個地方，過不去，心有罣礙，就很恐怖，覺得什麼事情都掌握不了，什麼節奏都混亂無比，但身邊的一切依舊往前，事情依然不停湧入，你想停，卻還是被逼著邁開碎步，只怕再次絆倒。

所謂侘寂、心流FLOW、空、禪、我覺得大抵都說著同樣的事情，最終都是達到月亦無心照、水亦無心映_，_應無所往，而生其心的境界。差別只在於透過不同的儀式，也許運動、呼吸、打坐、冥想、瑜伽、音樂、茶道、書法、泡澡、羊毛氈、畫畫，甚至就看個慢電視，都好。

Drive My Car中的瀨戶內海

隨著年紀越大，我也漸漸在追求 村上春樹 在「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中說到的：

「...到艾雷島的觀光客人數不是很多。...不過雖然如此，在那樣氣候惡劣的季節裡，還是有不少特地踏上這偏僻小島的人。他們獨自一個人來到島上，租一間小木屋，住個幾星期，在不被任何人打擾的情況下，安靜讀書。暖爐禮燃著香氣四溢的泥煤，小聲播放著韋瓦第的錄音帶。桌上放著上等威士忌和一個玻璃杯，把電話線拔掉。有時追逐文字，累了之後，就把書闔上放在膝上，抬起投來，側耳傾聽黑暗的窗外海浪漢風雨的聲音。」

我總覺得現在飯店的活動越多，越表示人們其實不懂得該怎麼放鬆。太多了，彷彿還嫌平常生活被填塞的還不足夠。

下次，當又開始無意識地滑起手機、或是覺得訊息太多太煩，好像整個地板都要翻起來的時候，就是拿出你的儀式本的時候。放過自己，好重新取得平衡，讓在後面喘著氣的靈魂能跟上來。